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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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阿缜在这片山林里住了四年多。

这座山我们那儿叫它岚吾山，中州人唤它雾山，在西津和中州的边境。虽不像昆稷山那幺人迹罕至，但也林深叶茂，鲜有人来。

阿缜现在上蹿下跳，漫山遍野地奔来跑去，打猎捉鱼不在话下，身体是大好了，很难想象当初我是从死人堆里将他翻出来的。在那之前，他在云城外的荒原上和那些战死的尸体一起躺了两天一夜。他们脸上满是血污，身上的铠甲也破破烂烂，血染红了战袍，看不清到底是哪一支番号，甚至是敌是友都无从分辨，死人太多，来不及收尸，就这样任他们躺在无人的荒野上。

天上有苍棘鸟盘旋，入夜后有循着血腥味而来的野兽，我借着小皮灯微弱的火光在这片刚刚结束战争的战场上找了整整一夜，一个一个看过，被那些血流满面的死人吓到，随后又暗自庆幸不是我的阿缜。当我以为自己的脸上已经僵硬得不会再做任何表情的时候，终于找到了尚存一丝气息的霍缜，就像是干涸了大半年的土地，终于迎来了一场暌违已久的大雨。我没告诉阿缜的是，其实之前我在阵亡将士的名册里翻到过他的名字，只是未见尸身不敢就这样随他走了，怕到时候没法同他葬在一块，唯恐来世要走散。

往回走已是不可能了，各城为了防止饥饿的流民窜入早已关闭了城门，上京城在我离开时就只出不进。就算能混进城里，食物和阿缜急需的草药也是一天一个价，我身上那点钱根本撑不了几天，而且非常危险。逃难的流民们没有食物，有的活活饿死，有的易子而食，还有的干起了打劫杀人的勾当，人命贱得还不及一块发霉的饼。我自作主张，没有把阿缜送回营地，而是用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换了两个位置，把他带上了去中州的船。阿缜身上其实血腥味很重，但死人更是遍地都是，其余人只当我们两个是被流民打劫的倒霉鬼，连问都不会问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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