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桓，我活不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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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下了场大雨，风一阵紧似一阵。曹丕正欲睡下，却报杨主簿求见。他直起身暗忖，如今我兄弟二人已斗出个一二，杨修来此何意？本欲避嫌，转念思及彼此过去关系不错，如今虽为敌对，却也讲得上几句话。于是便唤小厮将杨修请了进来，又烧了水沏茶。

杨修在廊下脱了笠帽蓑衣。曹丕看见他头发丝上仍带了水珠，叫人拿了巾布，侍候他擦洗干净。他的背还是挺得那幺直，曹丕盯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大了一轮的男人。杨修已过不惑之年，可一身青袍依旧衬得人丰神俊秀，只是这条腰带，似乎是子建送的，刺眼。

杨修进来并不说话，也不客气，抱着杯子自己找地方坐了。“杨主簿倒是自在。”曹丕淡淡道。

“今夜就莫再打机锋了。”好一会儿，杨修才缓了神接话。“修这辈子耍了恁多聪明，终究是把自己耍了进去。”

眼前人十分憔悴，曹丕竟从他口中听出几分郁郁。想杨修昔年初任主簿，谁不夸一句少年俊才，冠绝众人？自己当时加冠不久，满心满眼都是杨修文采机辩之风貌，诗文辞赋，清谈甚欢，本以为就此结好，奈何这人最后做了曹植党羽，倒是渐行渐远了。

只听杨修道：“子桓，我活不长了。”

多少年没有再听到这一声“子桓”了？曹丕已记不得。他只知道只要杨修喊一次，自己的心便荡一次，回回如此，今亦不例外。可他毕竟不再是当年天真的少年，他是志得意满的魏王世子，是即将接掌帝国的权臣，嘴里吐出的话，竟也字字诛心。“德祖是该早些走。只恨前年疾疫，徐陈应刘一时俱逝，上天偏偏将你留下来！”这话刺得杨修一颤，听曹丕又叹：“今夜你来，是想求我护你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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