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生

阿平死了。雷洛头一个知道，却来不及使人噤声。他本能察觉没有叫人家阿哥不得知死讯的道理，却又惧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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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生

阿平死了。雷洛头一个知道，却来不及使人噤声。他本能察觉没有叫人家阿哥不得知死讯的道理，却又惧怕以至于发怒了。

顶栊一阵火。他自想，阿平这个懵佬偏是做了阿豪细仔……劫数。他为人向来冇计较，唯唯睇唔起食白粉，即管人各有志，而不人不鬼的道友们死死活活也是要给他送金的，他也仍发觉白粉鬼教人鄙视。他边穿外衣，边细细地想，心中打起盘算，只怕伍世豪又发癫。

顶栊一阵火。

他坐在车里，点起烟来慢慢地抽，眯着烟，忽而问充作司机的猪油仔：

“你担心幺？”

猪油仔从后视镜里投过一瞥。

“豪哥啦，”他说，“孰轻孰重，豪哥心里有底。”

他有幺？……若有，点解还有人讲他癫？

雷洛本也有同胞的兄弟，只是早些年困苦时，都害了时症死去了。倒是他，瘟鸡似的细路仔，反而慢慢茁壮。他用槽牙咬着名贵的香烟，忽而忆不起死人面上的颜色。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弟兄，现今他只剩下阿豪一个。但深究起来，却也无法辨清龃龉或情谊。他记着他对伍世豪的好处都应在哪里，而念起伍世豪对他的好，则总有乌卒卒的惧意涌上心来。

他总念及鼎爷，念及血的苦腥，念及阿豪的腿，念及九龙城寨里左突右冲、条条绽出冷光的暗巷。天空如一团散在海中的墨迹，极高而深得奇怪，被四面铁壁严格轻蔑地包围，浪头浓黑，不见星月。他朦朦间只可窥到一只冷眼，注视且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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