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茶之道

「赤身裸体，丢入锅中给蒸熟了……」

山阴道上，遍地枯黄，三岔口边的茶棚，栽了几株柳，柳荫下幸有几缕绿意。

五六个着长裰的男子，围在方桌，背袱皆搁在边上，等着上茶，边等边闲话。

「秦淮名妓，花中之王啊！」先前说话的年轻人，又添上这句。

那话流入耳内，越不想听下去，却越听得分明。

张岱再听见王月生的事，不过三年，听见时身心震栗不能自已。

崇祯十四年，寇匪席卷江北，饥民往江南逃窜，绍兴一地也因为农荒，抢盗之事四起，张岱与祈彪佳集合乡绅，大家约期给米，安顿饥民以维持治安。

他和祈彪佳又四处奔走筹粮，这一日才从杭州回到山阴道上，刚在茶棚上落座，就听见王月生三字。

只知王月生前年被蔡道赎身，携往芦洲府同居。去年流寇张献忠破芦洲府，想来自是凶多吉少……

「贼窟里流出来的胡话，也能乱说？」过来上茶炉的老人，匡地一声，扯开喉咙怒道。

老人头发苍白，嗓音却是爽亮。他人一转身，倒把张岱吓一大跳，那相貌竟与老蒲几分相像，但老蒲故去也十多年了。

「好茶！」听见那桌客人的赞声，老人家脸上微微露出自得之色。

张岱见他走回台后，台上还站着一位老妪，衣饰灰素，头脸收拾得清爽，脸上祥静，微微起皱的纹画出笑意，一种风韵……

张岱使眼色给祈彪佳，悄声道：「世培转头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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