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初会

天色渐白，如何也阖不上眼的张岱，又从被窝里窜到甲板上，要仆人烧水煮茶。畹生、岕生、小卿几个角儿，早洗去戏妆，一身便服，也从床板上起身，聚了过来，余兴未了。

炉火煌亮，沸水滚了又滚，一冲入壶中，茶香连着桂花的甜润味儿随着水烟四散，从鼻入肺，内外暖了起来，说起不久前在金山寺大演特演的那场战戏，众人全乐开了怀……

「夏汝开要在，那可有多好啊！」突然有人冒出这话。

这话一出口，倒乐极生悲了。一群人静默下来，蓦地感到晓风袭来，一阵刺骨。

崇祯二年八月，张岱率领家班众人，航行大运河前往山东兖州，此时他父亲张耀芳正在鲁王府右长史的任上，这一趟专为他祝寿而来。张岱特将两个家班伶人聚合，培练几个月，排出「韩蕲王大战金山」、「冰山记」等武戏、还有文戏共十多出。

家班中就属夏汝开能武能丑，每回他一扮相登场，必引来山阴城内众人瞩目、万人空巷。可惜却在启程之日病倒了。他心里只怕耽误行程，些微热症时隐忍不发，竟把小病拖成了重症。

「要算他福份不足，我们这一场金山大戏，可真千载难逢啊！」畹生开口道。

「哈，瞧金山寺那些和尚瞠目结舌，这会儿，只恐还疑是身在梦中呢。」

宗子也笑道：「更难得天上一轮好月……」

前往山东兑州的船，恰巧在中秋后一日经过镇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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