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冰山记

崇祯元年的冬天，日光朗朗，无一丝纤云的天空，异常明亮。

一擡头，一轮红日映照长流，张岱搁下手中笔墨，一颗心犹在胸中跃跳难止。他走出书屋，往鉴湖边上行，南风吹动阵阵波澜，尽是红光闪动。

一听见阉党下狱，魏忠贤自杀，杨涟等人的冤屈获得平反，他立刻动手改编传奇《冰山记》，刚刚写到杨涟之事，他在狱中遭遇酷刑，钢针遍刷体无完肤，铜锤击胸胁骨寸断，终于钢钉穿脑……

杨涟狱中作绝命诗，死前一念：「惟我身副宪臣，曾受顾命。孔子云：托孤寄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持此一念，可以见先帝于天，对二祖十宗，皇天后土，天下万世矣！大笑大笑还大笑，刀斫东风，于我何有哉！」

真真义烈之士！

他写了十年的《古今义烈传》刚刚完稿，书中专写慷慨赴义、至死无憾之士，他们如暗夜电光，生死瞬间的那一点灵光，映照今世，也呼应千秋。

《冰山记》一剧编成，张岱从家班中挑出十人，亲自排演教唱，务使个个都能深入脚色，得其神态。戏成之后，在城隍庙前搭棚演出，才贴出戏榜即轰动整座绍兴城，观者数万人，从台前戏棚脚一直挤到山门外。

被魏忠贤等阉党陷害的东林六君子中，杨涟遭铁钉穿脑，最为惨烈，如今平反，谥号忠烈。

戏台上，扮老生的马小卿一开嗓自白：「我杨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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