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待我极好，她天天把我的衬衫烫得笔挺，皮鞋擦得黑亮，唱完戏归来，身心俱疲时还有一碗热腾腾的宵夜吃。

这让从小身为孤儿，在戏班里长大的我，第一次有了被爱、被照顾的感觉。

吃饭时，她为我夹菜，我也为她添肉，我们会一起谈天说地，得了空一起去戏院看场电影，或是一起到照相馆照张相。

龙套、二路演员们见到她，都管她叫嫂子，我们也不纠正避讳。

她温顺却不柔弱，精明却不心怀城府，她聪慧能干，把整个戏班上上下下打理得有条不紊。

但我们却不自知，灾难将如洪水猛兽，接踵而来。

甚至，有些事情早已有前兆，比如菊生看着我和清月的眼神。是我自己太粗心，没有过度去在意、探究。

戏班巡演结束后，我们回到长沙。

清月找到了她的父母，和二老相认，抱在一块儿哭作一团，一切看似皆大欢喜。

然而国民党和共产党打得火热，从国民党的金圆券，到共产党接管后的戏改、禁戏，我们没有一个逃得过。

金圆券倒还好，顶多就是带着戏班拼命唱戏、挣钱，日子还算过得去。

但是「戏改」和「禁戏」一令下来，凡是「低俗、迷信、色情」皆禁演，偏偏这些都是民众爱看的，全禁了，且戏班说是都要消灭剥削、铲除贫富，规定所有成员，无论功劳多寡，一律同酬，废除私人戏班。没戏演了，连戏班子都得遣散，我们人生也就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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