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不知过了多久，三分钟或三天后，小燕子发现自己一个人躺在稻草上。她不太想睁开眼睛，可是不这幺做，又会看见约翰的脸。约翰的脸扭曲成一团，就像被缝坏的布偶，真丑。那时结束之后，他更丑了，因为他神情复杂地看着小燕子，仿佛隐约了解自己做了什幺。

「为什幺你要这样？」小燕子记得自己这样问。

「你……你不开心吗？」

她不说话，他反而紧张起来，张了张嘴，但最后只是固执地摇摇头，拒绝承认错误。他一溜烟跑走。小燕子心想：那样子好像做错事的小孩。

她站起来，踉跄了一下，裙子落回应该要落的位置。明明没受伤，怎幺会站不稳呢？她不明白。

捡起鞋子，她摇摇晃晃地推门走出马棚，发现隔壁的马棚门是开的。她马上就看见里面的景象。她走进去，失去的记忆片段在此时闪过。

里面躺了一个女人。她静静地站在原地一阵子，然后什幺也没说，低下身，费了点工夫脱掉尸体身上的衣服──像从前一样又破又脏──这件给小燕子穿太大了点，可是她好冷。现在的她比较需要衣服。

虽然老母亲也很冷、很冷。

小燕子没有拔掉她颈上的箭，只是阖上她的双眼──不是因为传统，也不是因为那双眼睛睁得圆圆大大的，带着控诉。她只觉得那眼神令她非常不舒服。老母亲的头朝向左边。

所以，她看到了。小燕子心想。她的头朝向左边，朝向那个缝，凝视着那个洞。当时躺在地上被撞，小燕子就看过这双眼睛了。而她感到恶心，也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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