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乐章最后一个辉煌的和弦，余音在潮汐音乐厅巨大的穹顶下盘旋，最终缓缓消散。热烈的掌声从观众席爆发，但程聿对此充耳不闻。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手指还停留在琴键上。

他没有起身致谢，也没有任何动作。这份静止，在热烈的氛围中显得极不协调。掌声渐渐稀落，观众席上响起困惑的窃窃私语。舞台上的灯光在此刻悄然转变，那束温暖的、金色的追光被一束冰冷的、带着幽蓝色调的光柱所取代。

音乐厅内的温度，似乎也随之下降了几度。

程聿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能感觉到自己心跳的速度正在放缓，从激昂的快板，过渡到沉重的慢板。

他知道，接下来，他必须走进那片他逃避了三年的记忆沼泽。

他擡起手，落下了第二乐章的第一个音符。

那是一个极低的、沉闷的单音，没有任何旋律性。紧接着，第二个音符响起，与第一个构成了一个极不和谐的音程，在听觉上制造出强烈的撕裂感。

持续的慢板。创伤的旋律，开始了。

这段音乐没有华丽的技巧，没有复杂的和声。它只是用最简单、最赤裸的音符，构筑出一片广阔无垠的荒原。每一个音符都沉重、绵长，带着巨大的情感重量。

在巨大的演奏压力下，程聿的意识开始抽离。记忆不再是破碎的感官攻击，不再是气味、味道与情绪的混沌洪流。

它以一种极度清晰的、第三人称视角般的电影画面，在他眼前，重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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