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正文-----

梁伯儒进门刚好是午夜十二点。

他在玄关换鞋，从拼接鞋柜的夹缝里扯出三只白袜，袜边都被人拿黑色马克笔描着“陈虔”，其中一只因为浸过水而泅成一团墨。至于第四只在哪儿，他从倒翻的皮鞋里扯出来，意外的是这只写着“徐伊人”。

拎着这四只袜子，梁伯儒敲开主卧房门，里头静悄悄又黑漆漆，只床上藏了一颗发光的水晶球，照着床中央拱起的一道小山包。要说问题是没有的，只是这山包塌陷大半，就肉眼效果来看实在不佳。他耐不住要笑，倚着房门喊声“牙牙”，压根儿没有人应。

于是他将卧房门合上，转道下半层台阶进了书房。

书房配的是拉门，各角装得严丝合缝，单从门外看，确实没法判断屋里是否亮着灯。梁伯儒就当不知道。而等他扯开拉门，原本架腿坐在他办公皮椅上的男孩儿扭头来看。

陈虔像是并不惊讶他突然回来，嘴巴一嚼一嚼的，还满脸的汁水，接着将手里乌梅朝上一抛，准确掉进他张开的嘴里。

边嚼着乌梅，陈虔边收腿抱在胸前，手撑桌边用力一推，连人带椅就朝梁伯儒滑去。奈何这椅轮不大灵光，只滑了半截路就停住，还刚好停在房间中央，叫他左右碰不到能撑手的东西。他看梁伯儒扯着嘴在笑，更不服气，干脆从椅子上站起来，撑开手要人过来抱。

他没穿睡裤，两条光溜溜的腿交叉在一块儿，之后就圈在梁伯儒腰侧。相比之下，那件上衣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向来不爱把扣子全扣上，嫌这太正经，小老头似的，今晚就更是变本加厉，像是在衣服上泼了颜料，从领口往下都花花绿绿，细看又是蔬果的残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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