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醉眼观棋，父子隔心

第一节：琼林夜宴，锦绣囚笼

腊月二十三，小年夜。象征着除旧布新的「辞灶」皇家夜宴，在皇宫深处最为富丽堂皇的琼林苑盛大举行。然而，这份节庆的喜悦，却被一层无形的、令人窒息的阴影笼罩。

苑内，数百盏精致宫灯高悬，琉璃灯罩折射出七彩迷离的光晕，将整座大殿映照得亮如白昼，却驱不散角落里那沉甸甸的寒意。

暖炉烧得极旺，地龙散发着融融热气，空气中弥漫着昂贵龙涎香、酒肉脂膏与女子身上浓郁甜腻的脂粉混合而成的、令人头晕目眩的奢靡气息。

丝竹管弦之声靡靡萦绕，如同柔滑的绸缎缠缚着听觉。身着轻薄鲛绡纱的舞姬，在铺陈开来的波斯金线绒毯上旋转、跳跃，水袖翻飞，玉体若隐若现，编织着一场金粉迷梦。珍馐美馔流水般呈上，玉盘盛着龙肝凤髓（比喻），金杯斟满琥珀琼浆，极尽人间奢华之能事。

景和帝高踞于九龙盘绕的御座之上，深陷在厚如云絮的雪白貂裘之中。

他醉眼惺忪，脸颊泛着不正常的酡红，眼神浑浊而涣散，仿佛隔着一层浓雾观看这浮华世界。新晋得宠、容颜娇艳如带露海棠的柳婕妤，如同没有骨头的蛇，腻在他怀里，纤纤玉指捻起一枚剥好的水晶荔枝，娇笑着、带着刻意的喘息送入他微张的口中。

司礼监掌印大太监高德禄，身着大红织金蟒袍，如同最忠诚的影子，垂手侍立御座之侧，脸上挂着万年不变、滴水不漏的谄媚笑容，不时躬身，用一柄纯金酒壶，将那色泽如血的西域葡萄美酒，小心翼翼地斟满皇帝面前那只九龙金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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