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泰山行

天气稍稍放暖，他又忙着计划泰山之行。

张岱跟人说，这一趟必然要登泰山之顶，府里众人都跟他说，这不是自个儿做得了主的事。

四面八方的进香客日日涌向泰山，他的马车离州城还有数里远，就有专门接待香客的牙家跑来迎接，不由分说，拉着他的马就走。

人还离店一里远，就看到驴马槽房有二三十间；再近些，有戏子居所二十多处；再近，则密户曲房，尽是妓女，妖冶其中。

张岱人被拉着直到住店门前。走入店内一看，住房、租轿子、纳山税都有价码。凡投店的住客，都得先到一厅事去上簿挂号，每人纳给客店例钱三钱八分，又纳山银每人一钱八分。

出山叫送客、上山叫贺客，到山叫迎客，他还发现，客人接遇分有上中下三等。

入住的客人好几千，房屋上千处，荤素酒筵上千席，优傒弹唱上千群，奔走跑堂也有上千人，不到此处，难以想像这进香产业规模之惊人。

隔天张岱从泰山上香回来，对着满堂諠鼓弹唱充耳不闻，满桌佳肴也不动筷子，整个人发楞半天。

回想此日一趟泰山来回，他究竟看到了什幺？

从州城出发时，漆漆大雨，走到红门云收雨停了。到朝阳洞日头照耀，到御帐崖又见阴云。到一天门起大风，走到二天门云雾垄罩，到登封台时一片冰雪天地。

一整日时阴时晴，气候七变，像是天也不能自主一般，雨旸寒燠是听老天的？还是听大地的？还是由山势高低所主宰？到山腰时太阳照，太阳一入又下起雨，日头之上又有雪，雨旸变幻，寒燠错杂，天且不能自知，而况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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